“阿琬！”乔大公子叫着他的胞弟，此时乔琬已是收拾好了包裹坐进了马车里，车夫驾着长鞭，只要一挥手，马车就会启动，而乔琬也会离去。乔大公子有想过，或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。
乔琬从车厢中探出头来，长长的发被窗缘拦住了一半，勾在了窗边。他的眼神还是同初生的孩子一般清澈，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、或许他只是以为自己这一走是去旅行。
“……到稷下后要听先生的话，切不可像在家中这般闹腾了！”
“好了，我知道！”乔琬冲着他的兄长笑了笑，又钻回了车里。
马蹄踏地，绝尘而去。
这辆车不是最好、最华丽的，但却结实，位子上的软垫舒适，哪怕路上再不平坦，也不觉得有多颠簸了。
乔琬靠着身后的一堆堆行李，他觉得有些无聊，想要睡觉，可是他睡不着。
其实他是明白的。乔家不能有第二个乔公子，背负家族命运的、或是享受继承者名号的，只能有一个。他不觉得自己是苦的那一个。
马儿跑了一会儿，渐渐习惯了这个速度，车就比先前的跑的更稳了些。车夫也闲了点，稍微有些放松了神经，从腰间去来水壶喝了口水。这些马都是老伙计了，放着不管也能认得路。这样一来，车夫就有空与载着点这公子唠嗑。
“乔小公子，你知道这是去哪儿吗？”
“知道啊，稷下。”
“公子，你知道你是去干嘛的么？”
“念书去，或许还能学些别的本领。”乔琬没有说，自己是被那些人“赶”出去的。
“可怜的孩子哎...”那车夫小声道着。
乔琬坐在后头什么也没听清，只听见了一声长长的叹息，他便没再回话搭理那老车夫了。而那车夫也没再发话，不知是真的识趣，还是前方道路不平、重新拉起了马绳驾起了车。
乔琬其实什么都知道，而且就算刚刚他什么也没听清，也能知道车夫想什么——不过就是些对他的感叹，而这些感叹对于他本身的生活而言，并不会起到多大的改变，不痛不痒，不在话下。
马车已经出了城，因为喧杂的人声都消失了，乔琬能感觉到城外空气的清新，不像在家中那样压抑。
他把玩起了他的扇子。这把扇子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了，一直是随身带了的，哪怕入浴时都要放在视线范围内，生怕有人偷了去一样。可以说，这次离家，他本只想带些碎银足够花销便成，因为对于乔琬来讲，他的必需品不是吃的穿的，而是这把扇子。
可是家里的老人们最后还是把他的所有东西都装了箱，搬进了马车里。就是这时候，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这是要走，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。
乔琬走了，他谁也不想，唯一牵挂的只有他的哥哥，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，那就是乔家院子里那方池中的几尾鲤鱼、桃树下的蚂蚁窝、半夜来院里捉老鼠的野猫了。
不行，不行，不能去想。想了就会再想，再也停不下来了。
乔琬发起了呆，他将鲤鱼、蚂蚁、野猫赶出了他的脑内。
再后来，他闲地发慌，干脆把随行带着的东西都从位子上搬开，不一会儿就腾出了块空位，长腿一翘，向后一仰，心里嘿嘿一笑，这样舒服！最后干脆直接倒下躺着。
这样的姿势，乔琬刚好看见车顶。他发现角落里有些灰，还发现一排一排的木板间的小缝，里头透出点点阳光，光一会儿亮、一会儿暗，他便知道，这是车子经过林间小道了，有的地儿树密些，有的又疏了点儿......
不知不觉，他觉得困乏了，眼皮就耷拉了下来，然后，在一闪一闪的光里睡着了，只留下零星的光斑撒在他的身上。
到此为止，他始终没有离别的痛苦，只有睡梦般的甜。